南哑

并没有填坑计划

【非庄】魂归来兮(下)

我不会屈服的!
我已经是个疯子了
有私设,人物属于玄机,ooc属于我
以下是胡言乱语,进展生硬情感错乱
嗯,都是我的锅,骂我就好(ಥ_ಥ) 
我对不起非哥哥

——————————————————————

没有柴,师哥是拿秸秆点火烧的饭,他端着饭菜出来时面色如常,和师父一样对那紫衣鬼毫无反应。卫庄捏着拳松了又紧,终究没说出来。

韩非嘚嘚瑟瑟的笑,就此在鬼谷安了身。

【Ⅰ】

这个鬼不闹事不捣乱,只是喜欢满鬼谷晃悠,且白日里常常睡上很久,存在感近乎没有。时间一长,卫庄也习惯了有这么个不合常理的家伙存在。

但韩非也不是一点事都没闹过,他对自己的状态颇好奇,起初东摸摸西探探,碰着的物事对他毫无反应,后来手又伸上了鬼谷子他老人家和卫庄的好师哥,却只被以为是闹鬼——且是引不起风浪的小鬼——因为不结冰。

只有卫庄,初见时那阴寒气只对卫庄,卫庄身上的东西有作用。

这个古怪世界,只让卫庄与他联系,却把他阻隔在卫庄之外。

居心叵测。

韩非掰着手指想,想着想着就失了意识,有什么力量在限制他,不让他去思考这个世界的本质,昏迷前他发觉自己的过去有部分是浑浑噩噩的一片,他为什么在这里?幻象还是现实?他只觉得记忆愈发模糊。

他软绵绵倒在暖融融的溪边,衣袖的一角浸在水里,脸颊贴着湿润的绒草,睡着了。

正是午间,小卫庄酒足饭饱心情愉悦,照例去溪边消食,就看见那鬼在河岸边安安静静缩成一团,半截衣袖随着水波浮沉,金纹在清透的水里泛着光。

他睡容安详,苍白侧脸被正盛的日头照亮,镀上一层暖意,眼睫下是一片阴影——小卫庄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蹲在了他身边,近的能看清他的唇纹。

小卫庄一直觉得这鬼挺好看,身上带了股雍容的贵气,就是太过消瘦,他猜想若是鬼的脸颊上再多带点肉,说不定他真会信那番神仙说辞。

鬼使神差的,他伸手往那鬼的脸上按,少年生气充盈,携着满满热力的指尖就点在那仿佛被光烘暖了的唇上。

也只是仿佛了——寒气自指尖渡进体内,冰碴发出磕啦磕啦的声音爬上食指,还有继续上延的趋势。卫庄颤抖了一下,不甘示弱地运起内力与这股阴寒相抗,寒冰生成又消融,被阻挡在指节处动弹不得,水汽绕指升起一片小云。

韩非一个激灵醒过来,黑眼珠对上灰眼珠,均盛了满满的无措,他一偏头,指头就顺势滑落到空中,小卫庄沉默着收回手,寒冰化水,一滴晶莹落进溪中。

“怎么,你不会是想占我便宜吧?”韩非笑笑,夸张地用手捂住胸口,做出心有余悸的样子。

小卫庄重重哼了一声——颇有未来的他的风范——腰背挺的板直,居高临下看韩非,

“你要睡就找个隐蔽地方,别让人碰到,不然师父找了人来驱鬼,我可救不了你。”

“我不是鬼啦,我叫——”

小卫庄走远了,耳朵通红。

【Ⅱ】

韩非找到了生活的新意义。

左右他在这个世界是掀不起什么风浪了——种种探索均已失败告终,只害得他睡觉时间越来越长,他索性遂了这世界的意,整天跟着小卫庄,清醒的时间反而长些。

新意义嘛,他现在以小卫庄的守护神自居。

他觉得如果有自己的帮助,小卫庄的鬼谷生活会顺遂很多——

比如说他可以帮忙逮野味,给小卫庄加餐。

结果睡倒在林子里,被蛇缠了满身。

比如说他可以给小卫庄讲解功课。

然而鬼谷子的某些理论他不以为然,小卫庄上着课,他有时就会忍不住絮叨几句,这种单方面争辩自然只会打扰卫庄听讲——几次扰乱课堂秩序后他就被卫庄赶了出去。

屡屡受挫打击不了韩非的信心,现在他要做一个合格的田螺姑娘,田螺公子?随便啦。

正直的鬼谷大弟子操持鬼谷诸多杂务,一手遮天,收拾两个人的小屋子也不在话下,韩非在木屋里环顾一周,觉得自己毫无用武之地,遂将魔爪伸向了小卫庄的换洗衣物。

要不怎么说食肉者鄙呢,就算求学桑海,小圣贤庄也有为韩九公子做杂事的小厮,洗衣服这种事,对韩非着实有些困难。小卫庄一身臭汗下了晚课,回去就看到鬼堵在门外,挂着该死的好看的笑。

韩非无比心虚。

小卫庄扭转视线进了门。

“……所以,你想让我穿身湿衣服出去,还是想让我穿身破衣服出去?”

小卫庄咬着后槽牙,他是会错了意,才以为鬼是想对他好,被欺骗的屈辱感霎时涌上心头。

“这是意外……”韩非在门外探出一个脑袋,弱弱的解释。

小卫庄打量了一下被拧得皱巴巴的外衣和破了个大洞的亵衣,他的内力还不足以烘干衣物,缝补一类事务他更不在行……

“师哥——”,他往门外走去,径自越过了韩非,对面远远迎来扛着新收果蔬的盖聂,“借我套衣服穿。”

第一时间估算损失,认清能力,采取有效措施,不愧是鬼谷弟子。

盖聂:???

盖聂可欣慰了,小师弟爱干净,但是难得自己洗衣服,虽说照料鬼谷一老一少是他已经习惯了的责任,但是预见了能少洗两件衣服的未来,还是令人十分开心的。

晚些时候,小卫庄在他师哥疑惑的目光中认认真真把门锁好,是夜狂风大作,撞门声响了足足一个时辰,倒也没妨碍操劳一天的鬼谷大弟子修养调息。

半夜里小卫庄把门栓撤了。

第二天鬼谷先生眯着眼看打得热火朝天越跑越远的两个徒弟,白衣混在一起以致完全分不清谁是谁,这是后话了。

“这一次比试,你们是平局。”鬼谷子捋着胡子,一派道骨仙风。

卫庄潇洒一收剑,抬手抹去一片汗珠,眼风锐利且充满挑衅,盖聂面色沉静如水,但也抬头看向师父,含着探究。

——“那么,今天谁来洗碗?”

“……”

【Ⅲ】

“小庄?你看我给你把衣服缝好了!”

韩非笑得明媚,朝小卫庄挥了挥手里的衣物,从前红莲学女红费尽心思,他被拉着作陪也学了一手,想不到居然能派上用场。

小卫庄看着这张脸,那句“扔了就好”怎么都说不出口,鬼不是故意作弄他,是真的傻,衣服都不会洗。

“别那么叫我!”

小卫庄气哼哼瞥头,心里阴暗心思圈圈绕绕一层又一层。

鬼为什么对他好?

为什么对他好,眼神却总是穿过他,像是在看另一个人?

(4)

……

“我来鬼谷,是为了成为世间至高的强者,掌握自己和天下人的命运。”

小卫庄长臂一挥,砍倒了一棵枯树,先了结了面前这死物的命运,杀气突然爆出。

“那你打算怎么做,三年之后?”韩非磨了很久才打开这个话题,兴致盎然。

少年折断树枝的动作顿了顿,周身气压更低了,他缓缓直起身子,板着脸,轻声道:

“如果我活着,我会回韩国。”

韩非心中一动,说不清是慌乱还是庆幸,他有些害怕,但一直憋着的话就那么出口了,像拔了塞倒挂起来的酒葫芦。

“韩国对你来说,并不是最好的选择。”

小卫庄只是看了他一眼,觉得莫名其妙。

韩非心里的恐惧在堆积,但是某种力量催促着他急急说了下去,也许是,看到了卫庄更顺遂未来的可能?

毕竟自己的败落已经板上钉钉。在他之后,韩国必亡,流沙会如何?卫庄会如何?

记忆里的迷雾突然散去些许。

“韩国积弱已久,内有权臣当道,外有敌国环伺,其势危如累卵——你若是想实现抱负,韩国之外还有更强大更安全的国家……”

“哈……”

    小卫庄上下打量韩非,目光审视,鬼一而再再而三的出乎他意料,实在是……有趣。

“韩国越乱就越会仰仗鬼谷先生,韩弩韩兵强劲日久,并非不可救药。”小卫庄往天外望,仿佛透过斑驳树影看到了茫茫天下,滚滚黄尘狼烟,“它也是阻隔秦国的第一道关卡,我不先去投韩,你说要投向何处?”

韩非哽住,卫庄现在还小,但他三年后会足够强,强大到可以游走七国,他没有牵绊,只为天下势兴风起浪,韩国只是他的第一选项。

这就是鬼谷,决情定疑的鬼谷。

一怒而诸侯惧,安居则天下息。

韩非闭了眼又睁开,对着卫庄勾起一个笑,极缓慢极认真的开口,每个字都像在喉咙处滚过千遍,

“嘿,我有一个想法,你要不要听?”

你走不了啦,如果我给了你比制衡七国,纵横天下更好的选择。

你一定比我走得更远。

【Ⅳ】

鬼谷弟子照例是要互相较量的,两人有输有赢,而卫庄进谷直到第一年结束时,还是赢少输多。

断成两截的木剑可怜兮兮的躺在泥地里,韩非看着小卫庄盘腿坐在地上,阖眼遮上自己眸中熊熊燃烧的火,在夕阳下冷硬成一柄剑。

韩非直觉这时还是让小卫庄自己静静比较好,遂把那断剑拾来悄悄放在卫庄手边,自己陪在一旁,乏了便闭目睡下。

霞光散尽,鬼谷荒漠中的夜干涩荒凉。夜色里忽然闪过两点冷光——那是纯粹的剑意,卫庄抓了断剑跳起,摆出一个起手式,剑风将韩非惊醒。

夜凉如水,剑气却灼热似流火,卫庄认认真真给剑注了内力,挥开不过小臂长的断剑在空里化成一道道光,将学了不到一半的横剑术尽数使出。少年矫健的身姿在广袤星河下熠熠生辉,腰肢每一次扭转,都是令人晕眩的力与美的结合。劈、刺、点、撩;崩、截、抹、挑,横剑攻于技,是为捭——剑势时而绵密如蛛网缠附,时而霸道如硝石炸裂,断剑所指之处沙尘乱舞,流沙来去在卫庄周围引出一场旋风。

彼时在韩国,卫庄是从来不在韩非面前练剑的,但是韩非能想象出,如果是他的卫庄用鲨齿来演练这一套剑招会是什么光景。

想象仿佛和眼下的情形重合了,那个更高大,更冷静,眼神更悲伤的卫庄提着华丽的妖剑,舞动起来气吞山河,眉眼间的锋芒比剑还要锐利,似乎被这样的目光一投注就会受伤。

韩非忽然就明白了为什么卫庄从不在他面前练剑:剑是这世界上最危险的东西之一,执剑之人亦然。

而韩非本人是个多么脆弱的家伙啊,他那么容易受伤,写一卷书,连刀笔都能让他伤痕累累,何况妖剑鲨齿?

卫庄有多自负,对他要保护的人就有多谨慎。

他眼眶发酸,然而过去之事不可追,没了就是没了。

面前人完成最后一个动作,断剑直指自己,额前沁出汗珠,胸脯上下起伏。

“好!”韩非使劲儿鼓掌,把泪水逼回去。

“我不需要虚伪的鼓励”,小卫庄倨傲的一扬下巴,他削薄的嘴唇抿得发白,声音硬邦邦的,“我输了。如果最后我也输了,死了,你说的那些……”

我会转告师哥,他同样会感兴趣。

小卫庄噎着半句话,说不出口。

韩非此刻站起来了,他比小卫庄要高出一个头,但是在夜幕下黄沙中显得单薄得多,面色苍白如纸,身形仿佛透明又飘忽。

他向卫庄投以温柔的注目,“你是最合适的,你不会死,你一定能看到它的实现。”

“……”

下一刻韩非的咽喉被凶狠的扼住,冰碴毫不客气的攀附上小卫庄的手臂,却不影响他恶狠狠的质问:“你到底是谁!”

知晓过去,仿佛也通透未来,对他似乎无比熟稔,还莫名其妙的对他好。

还酝酿着一个野心勃勃的远大蓝图。

你到底是谁?

你透过我,又看到了谁?

“……松手,你受不住的。”韩非现在五感迟钝,被剥夺空气对他的影响似乎也不是很大。

“嗤——”

小卫庄一甩手,融掉了左臂的冰。韩非退远两步站定,神情挣扎。

从一开始,这个世界就处处给他一种不对劲的感觉,但看看眼前这个小卫庄吧,如果连这样都不算真实,他几乎要认为过往一切皆为虚幻。

可这是假的——心底有这样一个声音,微弱却不肯消失,像是梗进心头的一根刺。

“这里是假的,就像,你是我的梦,关于过去的梦。”,他恍惚着,没能意识到自己竟然把心中所想说出了口,想再挽回已来不及,因为对面小卫庄已经震惊的瞪大了眼。

“你胡说什么!”

这是梦,这都是梦,所以没关系。他这样想。

“你们是假的,是我的梦。”

“你说这里是梦?这里是假的?我是假的?”小卫庄气极反笑,他承认这个鬼很神奇,但是现在未免太过分了些。

庄周有云,不知周之梦为胡蝶与,胡蝶之梦为周与?

“你怎么就能说我是你的梦,说不定,你才是我的梦呢。”少年压下心中隐隐的焦躁,他的心情大起大落,头有些痛。

韩非低头看自己光洁的双手,摇头道:“我不是。”

他也有些混乱了,困倦感一阵阵袭来,但他还是勉强打起精神,冲着卫庄说话……小卫庄,还是卫庄?

“你是真的,你不会死,你会走得比我远……”,他的声音越来越小。

小卫庄看到周围出现了不少的蛇,都在凑近鬼,此时鬼的头低垂着,似乎毫无所觉。于是他挥剑,剑风将十几条蛇统统斩做两段。

为什么蛇能看到鬼?他不知道。

但是蛇血溅开,沾染在鬼风雅的紫袍上,紫色愈发浅淡,猩红的血色却渐渐浓重起来。

韩非的眼皮终于彻底阖上,意识陷入深渊。

小卫庄只看着鬼消散在空气里。

鬼来的肆意,走的也轻巧,全不顾小卫庄被给予了什么,又被带走了什么,不负一点责任。

他把断剑扔出几丈远,浴着星光回到鬼谷属于他的木屋,明天还有早课,还有训练,还有种种必须花费时间学习的东西。

过去的几个刹那犹如梦幻,而他半梦半醒。失望,震惊,怀疑席卷了他,一切又发生的太快太奇异,他暂时没力气多想。是真是假都好,鬼描绘那个充满诱惑力的未来总不会出错,三年之期也从不等人。

他抹去眼角的湿意。

【Ⅴ】

韩非在一片黑暗里跌跌撞撞的走,他直觉这里本该有些什么,但是举目所及只有一片虚无。

他不能停下,他得离开这里,回到小卫庄身边,或是……回到原来的地方。

在这种地方,时间的流逝很难被准确估计,他大概是走了十天,还是二十天?断断续续也想起了一些事,他想无论是看到小卫庄鲜活的怒容,还是看到秦狱里一杯毒酒,他都能接受,只要能离开这片深渊。

离开这片无尽的绝望。

然后他看见了光。

他再次站在柔软的草地上,一段蜿蜒山路直通鬼谷断崖,黑云压境,似乎正酝酿着一场暴雨,一切事物都像蒙了灰光,阴郁而压抑。崖顶有两个人,以韩非的目力只能看见一黑一白两个小点。

又在切磋吗?

韩非匆匆往崖上走,预备等他们比完了,好给小卫庄一个惊喜——再好好哄哄他。

他早该明白的,无论是哪个卫庄,幻象还是现实,只要是卫庄,是卫庄就好。

他往崖顶赶,越近越觉得气氛不对——两个鬼谷弟子手里挥的是明晃晃的铁剑,空气中是锋利的剑意和杀气,他甚至看到几只腿脚不便的地鼠疯了一样往山下连滚带爬的逃去,忽然脸颊一阵刺痛,他后知后觉的伸手摸了摸,带下一指的血。

生灵退散。

一道白光骤然劈下,天地被照亮了一瞬,伴随着沉闷的雷声。韩非堪堪赶到时,正看见卫庄把三尺青锋送入盖聂肚腹,盖聂不退反进,顶着剑锋向前,一脚踢在卫庄的右小腿上。

剑身抽离身躯,盖聂脸色煞白,以剑拄地支撑身体,半跪着捂住伤处。卫庄摁着腿骨,挣扎着倒地。

寒意从脚底升上韩非后脑,他意识到这是传说中的纵横决战,不死不休。

小卫庄右腿大概是断了,无论怎么挣扎都无法站立,盖聂伤势更重,但还有行动能力,他晃晃悠悠勉强站起,最后看了他的师弟一眼,转身往崖下走去,沉毅决绝。

和韩非正好错身而过。

韩非不知道的是,在他来到之前,两个人已经对战了整整三个时辰,绝学尽出——横贯四方和百步飞剑交锋甚至轰断了小半片山岩,两人都是精疲力竭全靠意志支撑。

也许此刻一阵山风就能吹倒盖聂,一场雨就能浇晕卫庄,他们都超过极限太远了。

韩非冲到崖顶跪在小卫庄身边,但他不敢碰小卫庄,害怕他的身体承受不了寒气侵袭,小卫庄还清醒着,握着剑拼命想要站起,腿骨断裂的疼痛刺激着无力的躯体阵阵颤抖,眸中是一片通红的血丝。

他嘶哑着嗓子,冲着蹒跚远去的染血背影怒吼,“盖聂!盖聂!”

“别喊了,他不会回来了!”韩非心急又心痛,空伸着手却不敢环住小卫庄,指甲抠紧陷进皮肉。

“是……你。”,小卫庄这时才意识到韩非的存在,愤怒令他伸手揪住韩非的衣领,阴寒入体,本就虚弱的身体现在更是摇摇欲坠,韩非急忙挣脱开来退后几步,卫庄颓然倒地,手指屈起再次尝试着站起。

“你来,扶我起来!”

韩非原地不动,轻柔地压低声音试图安抚他,“你需要休息和医治,你的腿伤得很重。”

小卫庄猛的抬头,神情狠厉,几乎是在咆哮了,“他伤得更重!他走了!这是我们的对决,必须要分出胜负!”

韩非和鬼谷大弟子盖聂有过交情,当年卫庄向他介绍时,用的可是“朋友”一称。他心下稍定,稍稍凑近小卫庄,试探着想拿走他的剑,

“如果你不甘心,我可以替你杀了他。”

不出所料遭到小卫庄的凶狠瞪视,“盖聂的命是我的!这是我们的对决!”

像是什么护食的野兽。

韩非苦笑着摇头。

又是一道巨大的闪电劈下,豆大雨珠随之沉重的砸进泥地,炫目白光将远处晃荡脆弱的人影照亮了一瞬——盖聂倒下了。

小卫庄看见了这一幕,声带里滚出破碎的喉音,分辨不出是哭还是笑,断骨的疼痛这一刻混着心碎将他击倒,他身躯颤抖,狼狈的委顿于地,却高高扬起头颅,最后爆发出崩溃的狂笑。

韩非毫不怀疑以小卫庄现在的状态,恐怕就是爬,也会爬过去给他师哥补上最后一剑,如果盖聂还未昏迷,他们一定会血战至死。

这就是鬼谷人的生死?他想起昔日盖聂卫庄对剑后或温吞或张扬的笑,那场景韩非能记一辈子。

他强行夺走正艰难地匍匐前行的小卫庄手里的剑狠狠丢下断崖,一时间天地哀鸣,小卫庄不知是哪里来的力气,回光返照般跃起,竟一下扑倒了韩非,他的手指紧紧掐住韩非的脖子,整个人都在不停颤抖,但凭他的力道依旧足以折断人类的颈骨。

他目眦欲裂,嘴唇被冻得乌青,

“——我杀了你!”

太超过了,他已经太累,太愤怒,太失望,太恐惧了,没有多余的情感和思维匀给突然出现的鬼,但是为什么有水滑落,砸在鬼的脸上就变成了冰?

雨水?他迟钝的想,雨势渐猛,他的后背被砸的生疼,冷意入骨。不对,那鬼不可能让雨结冰——那就是自己的泪了?

我哭了么?

他茫然下望,看到了鬼惊慌的表情,自己的手腕已经开始颤抖,他索性放开了掐着的冰冷颈项,翻身躺倒在地,雨水逼他不得不闭上眼睛。

“师哥呢……”,他现在只发的出虚弱的气音。

韩非半撑起来坐在小卫庄身边,透过雨幕往前看,那道白色的人影再次站起,像一株挺拔的松,缓慢地走远。

“我看不到他。”韩非这样对小卫庄说。

“是么……”小卫庄哑着嗓子,喃喃开口,韩非不得不凑到他的脸旁才能听清

“师哥可以再补一剑,但是他走了……”

断腿以一个怪异的角度弯折着,身上的衣物尽数湿透,狼狈不堪,但小卫庄只是扬着脸闭着眼笑,“我那剑原本可以送进他心口。”

“你们都放过对方了。”韩非试图安抚这个绝境中的小兽。

“是我们都输了,最差劲的鬼谷弟子,连决战都完成不了。”

电闪雷鸣,暴雨倾盆,崖顶离天空那么近,仿佛伸手就能捞到厚重的乌云,韩非有种这世界即将被劈开的错觉,他摇头甩去那些莫名的想法,上前用自己的身体给小卫庄挡雨。

“你呢,你又回来干什么?”

雨水被挡住,小卫庄遂睁开眼,满面水痕无力拭去,银灰的眸子紧紧锁定了身上为他遮雨的鬼。

两年多的时间过去,少年青涩眉宇出落的越发精致,身量更加结实高大,鬓间白发也生得愈发多了,他正向着韩非记忆里的卫庄成长。

我们会再见面的,我们总会见面的。

韩非俯身,在小卫庄唇前毫厘之处停住,他感受到了少年湿润温热的吐息。然而小卫庄已经没有气力补上那点距离了。

“我想一直看着你,我不是故意要走的,听我解释。”,韩非歪头扯出苦涩的笑意。

可惜无论是卫庄还是小卫庄,没人需要他的解释,解释毫无意义,且无趣至极。

雷鸣一声响过一声,催命似的急促,韩非终于下定决心把自己的唇印上卫庄的,因为顾虑他的身体,又急急忙忙分开。

“……你”

突然间,烧灼感自手掌开始蔓延,韩非的手臂像是被无形的烙铁烫过,皮肤开裂出紫红的纹路一路蜿蜒向上,皮肉蜷缩着发出咝咝的响声。

小卫庄眼睁睁看着身上的鬼裸露的皮肤被诡异的藤蔓状纹路爬满,一道纹路甚至自耳根爬上鼻梁,把他好看的脸劈做两半,显得格外狰狞。

韩非自然不如卫庄耐痛,直接倒在了小卫庄身上,险些昏厥过去,意外的是小卫庄不再觉得冷了,他勉强抬手揽住鬼的身体,触感温凉,全不像从前那样冰寒刺骨。

小卫庄若有所悟:“你是不是又要走了?”

韩非疼得咬紧牙关,发出有一声没一声的痛吟。

看来是了。

“你来就是为了妨碍我吗?”小卫庄冷静地提出指控,箍着韩非的腰的手却越收越紧——这让他觉得腿不那么疼了,如今断骨的疼痛正好能让他保持清醒,“第一次,你影响我砍柴,第二次,你干涉我的决战。”

“……你……生气了,对不起。”,韩非痛到恍惚,身下人的脸愈发模糊了,四周的一切仿佛都在虚化消失,只有腰间的力道如此清晰。

“对不起……不能一直陪着你。”

“你只会给我找麻烦。”小卫庄哼了一声,声音不大但气势不减,这个鬼不过陪了他三个月,凭什么说出想一直陪他这种话,他不稀罕。

他只是觉得那个想法不错,既然具体的一切鬼早已对他和盘托出,鬼的意义也就仅限于此,就算消失也不会影响到他。

无非是笑的好看了点,说话也有趣,知道的东西不少。

怀里一空。

雨水毫无阻隔的浇在小卫庄身上,崖顶终于只有他一人,天地悠悠,只剩他一人而已。

最后的话音消散在雨声里,他说:

“去韩国,你一定要去韩国,你会遇到……”

万籁俱寂。

地上铺着草席,桌案上亮着幽微烛光。一个女声突兀响起,那听起来像是个雍容的女人,自有一种颐气指使的态度,另有一极妖媚的女声来应和。

“探到多少了?”

“月神大人,前几次都能探到一些细碎线索,唯独这一次……他停留的时间最长,我却一无所获。”

“心魔而已,接着找吧,时间不多了,务必要把他掌握的苍龙七宿碎片全部找出。”

“是。”

他又陷入无边黑暗,咒印烧灼他的四肢百骸,神智被搅动,过往一切铭记的淡忘的,痛苦的甜蜜的思绪回忆全部被翻出陈列,鸩毒蜜酒都只由他一人品尝。

为家为国,他不曾后悔过。但是那人白发张扬,银眸盛剑锋千片,一笑可胜十里春光。

再见即是永别。

END

蛇是外界在幻境里监视韩非的媒介,就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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