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庄/向哨】刻不容缓(7)
【9:00】
冰凉的针头扎进脖子，韩非再笑不出来了。
哨兵信息素的效果立竿见影，它们顺着血液流遍全身，强迫向导产生反应，韩非不可抑制地倒地、蜷缩、颤抖、嘶号，不相容的陌生信息素肆意灼烧血液，五内俱焚。他眼前一片恍惚，但是他能感知到周围有什么——震惊、敌意、狂喜，情绪的巨浪冲击他的精神屏障，他得把指尖狠狠陷进皮肉才能分辨知觉，然后用最后的神智转向房间内唯一的盟友。
张开地看到了：韩非失了血色的唇瓣上下张合，勉强露出一个笑容。
毋须多言，骤然爆发的酒香已是最有力的证明，屋内所有未绑定哨兵的信息素都本能躁动起来:一个强大向导的吸引力可以暂时冲淡那些勾心斗角，甚至于一众精神体都失了束缚，冲着地上蜷成一团的向导唁唁而动。韩非此时心神震荡，根本控制不住逆鳞，丝缕黑气在他身后汇集，凝聚成一个高大的人形。
人形。
精神体形态都是动植物，亦或是低等一些的昆虫，虽说精神体在自然界的等级并不能完全代表哨兵向导的能力，但拥有智慧程度高的精神体一向是默认的荣誉，人们更青睐聪慧而人性化的动物体，以此品评哨兵向导的原理类似于以貌取人：不见得多么准确，但在人心深处根深蒂固地存在，难以免俗。
至于人类形态的精神体，根本是闻所未闻，在日后的都市传说里他大概会被描述成什么值得被七国王族赏玩的奇珍异宝。换言之，是一枚于韩国相当有份量的筹码。
逆鳞暴躁地转了一圈，煞气深重，大半张脸被布条遮掩也挡不住它大放死光，然而主人失去意识，精神体也受影响，将周围一圈精神体震退后，体力不支般半跪在地，终究是穷途末路。
韩安一时间满心欢喜，当然不顾追究姬无夜当众发难扎翻韩非，摁着被刚才一波无差别精神攻击震得隐隐作痛的脑门，斥人将昏倒在他面前的小儿子带到“塔”里，门外惊呆了的卫兵被这么一喝终于回神，领命去了。
今日这小会实则是张开地暗地筹谋，本来想对姬无夜一击必杀，结果却满盘皆输。韩宇不知情也猜了个大概，此刻就带着他连连哀叫的大哥从容告退了，留下一个冷汗浃背的张开地与姬无夜和韩安对峙。姬无夜上前一步，坦言是昨夜他无意发现了韩非的秘密，今日才被倒打一耙。如何发现、怎会发现？这都不重要了，韩安不会追究也不敢追究。
韩非是一个珍贵的向导，这却是要牢牢抓住的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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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0】
“姬将军？”
……
若是旁人，见了春风得意的姬无夜倒在血泊里不省人事的样子怕是早就吓死了，但白亦非不是一般的反派，他上去对着那兵荒马乱的黑脸就是一巴掌，同时凝神蓄力，精神触手在紧闭的屏障上狠戳一气。
“……啊啊啊！”
“……”
“呸！谁？！”
被拽住小臂生生从一地鲜血里拔出来的感觉实在不好受，白亦非有着相对一般向导来说过于强壮的身形，此刻居高临下，一时间气息隐隐有压过姬无夜一头的态势。
姬无夜头痛欲裂，单手捂脸，“装什么逼，把灯打开！”
肤色苍白的高大男人只是左右打量，挂了副高深莫测的邪恶反派必备笑脸，帅则帅矣，就是看起来极其欠揍，他明知故问道，“你被袭击了？”
“去集合人手，秘密把塔围起来。”姬无夜脸上似有黑气四溢，韩安未必敢把他怎样，但此事若被罗网得知就……他确实占过罗网的便宜。
“然后，是谁伤了你？监控被黑了，什么都查不到。”
这个嘛……
姬无夜咧开一个狞笑：“去查今天来酒会的所有人，再给我把那个弹琴的女人带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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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0】
紫女推开门，只来得及瞅了一眼，又赶紧把头缩了回去，颇促狭的“哟”了一声。
哨兵，卫庄这样的哨兵，随便扔个枕头出来也能把人砸晕，她可不肯跟他碰硬，她收了眼光，耐心听着里头响了会儿簌簌的衣料摩擦声。
“进来。”
门里人哑着嗓子，声音倒是活气十足，有些餍足慵懒的意味。
想必与心意相通的向导结合，比人工向导素或单纯的精神疏导有效的多。韩王室牢牢掌握着稀缺的向导资源用以控制哨兵，纵然紫兰轩手眼通天，也很难给卫庄物色到合适的向导——何况卫庄连一般的精神疏导都不肯接受，更别说一个固定的结合对象。
脱单是天大的好事，也算对鬼谷有了交代。紫女心头泛起某种接近慈爱的心绪——对于卫庄这个友人兼主人，她了解他的强大与脆弱，所以对他能够寻到心仪的向导由衷的高兴。虽然这人选……她始终觉得不妥，结合固然会让合作更紧密——可紧密过了头反而可能误事。
白发稍显凌乱，几缕发丝毫不服帖地支棱起来，卫庄坐在床沿上，赤脚踩着地，冲紫女微微扬起嘴角。
太闪了，这大概可以算作“卫庄式傻笑”，恭喜解锁新表情啊，少主。忍下脸部肌肉的抽搐，尽量无视对面人周身愉悦的气场，紫兰轩的前台老板心里默念哨兵红宝书第一章第一句“为向导犯傻是哨兵的本能”一百遍。
“我和张家的人牵了线，分享韩非的动态，你再休息一会儿，”紫女不待卫庄反驳，迅速抛出下句，“给你炖了冰糖雪梨润嗓子，等会儿就送来。”
“……”
紫女身形疾速闪动，几乎一眨眼便消失不见，空留一声轻笑。
逗完就跑，真刺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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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
女人在惨叫，声音颤抖直至趋近于无，窈窕的身躯无力垂软。
白亦非走了出来。
“她脑子里什么都没有。”他慢条斯理地整理自己的手套，“不可能是向导，她没有价值，你一定是被骗了。”
“不可能。”姬无夜暴躁地摩挲手上的扳指，“这不可能，一定是张开地那个老东西！今晚的宾客排查得怎么样了？”
白亦非坐下给自己端了杯酒，“‘塔'那边已经控制住了，那十个改造向导也准备好了，颠覆韩国，嗯？“他冷笑着，“阴沟里翻船，你也有今天。”
“哼，韩国不知道哪天就完蛋了，不如你来当这个最高领导人。”
一时无言。
房门响了三声，一个被黑衣包裹的纤长影子幽灵般滑进来，他恭敬地弯腰，附在姬无夜耳边说了什么，姬无夜的表情愈发莫测。“你怎么处理的？”
黑影抬起头，露出苍白的脸，左眼下蜿蜒着一片紫黑的花纹，看起来妖异又美丽。
“属下杀了酒店看管监控的保安，安排进了自己的人。”
“张家一定有问题，你给我盯紧了。”
“是。”纤薄的人形微微晃动，像一片凝聚成型的黑雾，转身往门外晃去。
监控没有问题，一定被换过，那帮蟊贼做事的确滴水不漏。姬无夜回忆着昨晚的一切，敬酒，奉承，敬酒，奉承，敬酒，奉承……张家人。
姬无夜翻看墨鸦带回的名单，他凭记忆在上面圈画过十几个名字，身份从混吃等死的贵族子弟到各级官员不等，后面是墨鸦查证的这些人酒会后的去向，看起来都没有问题。
xxx——xxxx
xxx——xxxxx
xx——xxxxxx
韩非——紫兰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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脑海里一张人脸一闪而过。这个韩安曾经寄予厚望的小儿子，谄媚的表情，回国后醉生梦死的履历……按理说没有什么问题。
——你看今晚那弹琴的怎么样？
——这等美人儿肯定是姬叔您的。
“等等。墨鸦，你去把……负责韩非体检的医师带过来。”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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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30】
卫庄无所顾忌地赤脚踩在地毯上，反正整个顶楼都是他的，也不担心有人看到他只穿着睡衣的懒散样子。精神力如水般流畅地延伸，然后聚成锐利的一线，精神体在高维空间跑跳，发出愉悦的叫声。荒唐的一夜其实并没有对两人造成什么困扰，出于种种考虑，他们仅仅建立了一个浅层的精神链接(归功于两人非同寻常的意志力)，不出一月就会消失。此刻他再次尝试顺着链接感受向导的存在，还是没有波动或回音。不过这也正常，不暴露能力的首要条件就是不使用能力，韩非这些年在家族里成功能够隐匿就是掌握了这一点——在必要的时候装作一个普通人，由内而外。或许是进入了设有屏蔽设备的建筑，链接像一条细线，在未知处迷失了方向。
卫庄一路来到紫兰轩的暗室，出于某种隐秘的炫耀心情，他打算去接手紫女的监控工作。通过专用的电梯一路下到暗室，他耐心等着防爆门缓缓滑开，却发觉露出的人影不自然地僵立着，哨兵敏锐地捕捉到了空气中的不安因子。
注意到卫庄，紫女转过身来，她右耳上还挂着通讯器。
“韩非被送进‘塔’里了。”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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